西汉的防腐液能拯救人类(中篇)
一场电影改变了李德敏的生命轨迹。
埃及有保存完好的法老木乃伊,使用的是什么材料没有公诸于世,可以想像得到会是树胶加植物香料涂敷的硬壳,与木器刷土漆无异,只是涂层厚一些罢了。躯体干枯如木,其技术含量无法与 侯辛追夫人及遂大夫男尸相比较。防腐并不难,中国的金华火腿比埃及的木乃伊更高一筹,起码肉色不变,外形差异不大,还可以露天保存。
西汉与东汉的防腐技术真正的价值在什么地方,国人很少有人考虑,更没有人发表过评论。肌肉有弹性,关节能屈伸,血管能打针,胃中的甜瓜籽完好,大肠中的蛔虫卵可辨,这说明什么?福尔马林做不到,用福尔马林处理尸体,要放血、挖除脑浆和内脏,仅能保存肌肉,其弹性相差远了。要使肌肉有弹性就必须保持细胞原形态,不脱水,不膨胀,也就是不损伤人体细胞,这就是汉代防腐技术的奥妙之处。假若将防腐液用于活人,抑制了细菌繁殖又不伤害人体就能治病,外伤感染也好,腑脏感染也罢,使用消炎药和抗生素也不过如此。消炎药和抗生素没有两百年的历史,而中国的防腐液出现在公元前168年,距今已有2175年了。
用草药是否可以替代消炎药和抗生素?这种替代有何现实意义?在抗生素被“四性”即抗药性、耐药性、药物依赖性和蓄积毒性逼得节节败退的时候,在病毒性疾病成为顽症的二十世纪,汉墓出土的防腐技术不正是提醒人们还有一条宽广大道吗?作为一个医学外行人的李德敏有此悟性,怎不令人肃然起敬呢?
牛顿发现万有引力定律,曹丕称象到阿几米德发现水的浮力定律,不都是灵感的闪现吗?防腐液到植物抗生素是医药史上的一次革命,李德敏毫不逊色于牛顿、阿几米德……
“气味学就在你身边”,这是吴祖光在参加了气味医学研讨会后发表在《中国科学报》上的文章题目,是吴老的亲身体会,全文如下:
我不是搞自然科学的,要讨论新的学术观点我心中茫然无数。一年前,李德敏先生送给我一瓶药水和一本文稿,产品说明书上罗列了多种用途,包括消除人体异味、净化环境空气、食品防腐和医用四个方面。确实难以置信,但是它是纯植物制剂,无毒、无副作用……,生活中遇到了可以应用的地方就随意试一试,果然用起来很方便,李德敏本来是搞飞机修理的,居然研究出一种人人需要的药水,真出人意料,就想到假若每个家庭都备上一瓶岂不是好!我得支持他一下。
送我文稿,是要我提意见,对自然科学是门外汉,何况又是新学说呢!看了之后才恍然大悟,原来许多自然规律并不神秘,牛顿从苹果落地引发出一个万有引力定律,一个14岁的小女孩发现震动发音奥秘,眼睛看见东西就是透镜成像原理……
李德敏从动物嗅觉的差异现象得到了任何物质皆有气味的结论。从进化论的观点论述嗅觉、听觉、视觉差异问题,他观察细微、逻辑性强,我居然一下子弄明白了。想起中学化学课上有水是无色、无嗅、无味的物质的论述,觉得在“气味学”方面是否存在着错误概念?动植物都是利用气味作为生存手段,这一论述又使我进一步认识到:气味学确是一个值得重视和探讨研究的领域,它必将推动许多学科的发展。
21世纪是生命科学的世纪,气味学的出现为研究生命科学增添了新的内容。听说李德敏志在“还地球一个清新”,《光明日报》还为此发表了一篇通讯报道。目前他正筹划创建一个“清新世界有限责任公司”,而且有了企业的支持,我很高兴,祝愿有更多的企业家们来支持我国的科学研究事业。
 
一位戏剧作家,对李德敏的学术思想有如此深刻的认识,真可谓英雄所见一般同。参加北京气味医学研讨会的专家都是医学生物学界名人,唯独吴祖光是文艺界人士,本来,吴祖光的夫人新凤霞也应邀参加,那真热闹了,学术研讨会不会唱一段评剧吧。事有不巧,1995年9月26日中国残联也开会,新老师分不开身,不然也真会到会。说起来很简单,自1993年吴老、新老师和李德敏就有交情了,二位文艺界名人也爱上了气味医学,气味医药产品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必须品。吴老家有两个会客厅,经常高朋满座,多数是文艺界和新闻界人士,抽烟是这两类客人的嗜好,吴老从不抽烟,但总不能在会客厅贴出禁止吸烟的牌子吧!是李德敏研制的敏芝异味消帮了大忙,每当客人莅临,吴老迎接客人的第一道礼仪是净化空气,举着装满绛红色中药药酒的喷雾瓶绕室一周,顿时整个客厅芳香四溢,不是巴黎香水,而是灭菌除异味剂。客人可以毫无顾忌地抽烟,室内无烟无味。吸烟者与不吸烟者可以和平共处。1993年,在北京市场上是买不到这种空气净化剂的,只能是友人奉送的。
吴老向客人宣布的头条新闻总是中国出了个气味学专家李德敏,除室内烟味就是演示,新华通讯社老牌记者戴煌出席气味医学研讨会就是吴老宣传的结果。
说到戴煌,新闻界人士无人不知,戴煌,1928年生,1944年十六岁参加新四军,入伍四十天入党,任战地记者,著有《海岸线上》(抗美援朝)、《胡志明主席印象记》(越南人民反法斗争)、《直面人生》、《新格斗》、《九死一生——我的“右派”经历》(戴煌因反神化与特权而被打成右派)《邓小平最后一次南行》。老骥伏枥志在千里,年近八旬高龄,仍站在反腐反特权第一线,被赞为良心人物。所以在1995年9月26日的气味医学研讨会上,当戴煌出现在会场的时候,参加会议的中央电视台记者、《人民日报》记者、《光明日报》记者、《科技日报》记者等十几位记者都一眼认出他来,全体起立,掌声像暴风骤雨般地响了起来,足足有五分钟。会后他写了新华社通讯,在京的各大报纸都发了头版新闻。当然,中国人士组织的学术研讨会,在新闻媒体如此报导,在中国历史上还属于首次。自此以后的十二年间也未有重现。这当然不是戴煌老牌记者的感号力,应该说戴老不仅对政治时局敏感,还对科学技术的进步关心。戴煌坐在会场右侧的首席,中国中央电视台的录相录下了这个庄严的一幕。
全国人大副委员长、中国科学院前院长卢嘉锡的题词摆在正中央。卢老的因故缺度是个最大的遗憾!因为气味学的诞生就在这一讨论会上。《研究气味科学、勇攀科学高峰》、《气味学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新学说》,卢老、吴老的题词在若干年后,在诺贝尔生命科学与医学奖授予李德敏的时候,全世界就会感受到两个题词的份量。正如美国人称袁隆平为“杂交水稻之父”时,中国人才知道十三亿人能填饱肚子有袁隆平一点功劳。
1992年,北京的报纸炒得最热的社会新闻是什么?
座落在呼家楼的国贸大厦的保安人员将两位貌美女郎赶到库房里,强令脱下上衣和裤子,仅剩文胸和短裤进行搜身,结果没有找到偷窃的商品,如此奇耻大辱怎生了断,国贸老总以赔几个钱私了,以爱国著称的吴祖光拍案而起,背靠外国主子欺侮中国女同胞岂能容忍。倒有法律工作者纵恿国贸老总状告吴祖光多管闲事,侵犯了国贸的名誉权。吴老被区法院“问话”。吴老说:“我准备在区法院输官司,在市法院输官司,在最高人民法院也输官司,看中国的国格输起输不起。”半年过去了,法院没有开庭。吴老的女儿吴霜在美国的华人报纸撰文,“我的爸爸吃官司”,李德敏钦佩吴祖光是条汉子,决定拜访他。
1993年的某一天,李德敏冒昧给吴老写了一信,信的内容是一首诗,诗云:
如醉似梦四十年,岁逼花甲仍稚顽。欲吐无蔟难成茧,未映蓄泪烛独全。荡荡尘世少人迹,冥冥地府车马喧。欲寻微光依北斗,且示且走口问天。
诗的意思是诗人的内心独白,1953年参加革命,到1993年稀里糊涂40年了。想为人类吐丝结茧没有草靶子,想放一点光明没有人点燃腊烛,世上找不到朋友,吴祖光像北斗星,给我指明了方向。
吴老是当代的鲁迅,十九岁时写了两个话剧《风雪夜归人》和《凤凰城》,这两个剧本鼓舞青年投笔从戎,奔赴抗日圣地延安,他还是陕北鲁迅艺术学院的校长,无论战争年代或建设新中国的和平时期,青年人都愿意聆听他的教诲。而想拜访吴老的李德敏已经是五十七岁的老人了,所以称岁逼花甲了。解放前的青年人是为寻找救国救民的真理拜访吴老的,而李德敏却是为了他的气味科学的前途拜会吴老的,但心情却是一样的急迫。
写信后的第三天,李德敏第一次拨通吴老的电话。
“吴老,您收到一位陌生人的信了吗?”
“收到了,收到了,是一首诗吗?”宏亮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。
“假若方便的话,我想拜访您。”
“欢迎大驾光临!”
“请您约定时间。”
“看您的方便。”
“那就明天九时好吗?”
“随时恭候。”
次日上午九时整,李德敏正欲举手按门铃,门呀地一声开了,大概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,目光炯炯的老人迎出门来。
房子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老楼,按现代城市标准应该是拆除重建。室内没有装修,客厅3×5米,有通往各房间的门,称起居室较为合适。墙上装饰物不多,最起眼的是金唱片奖,金光闪闪像一面圆形铜镜。一个用布做的刘巧儿头像,画着两条粗粗的长辫子,古朴可爱,据说是女儿吴霜送给妈妈的礼物。还有漫画家方成画的钟馗与小鬼下棋图,钟馗的胡子像刺猥一样支支插插的,但面目非常慈祥可亲,倒有几分像吴老,不知方大师是否刻意这样处理的。那小鬼当然是状告吴老的人了。
吴老自题的条幅是:人生百年总是梦,何不一醉便成仙。生正逢时。
好一个生正逢时,许多政治运动中吴老是老运动员,仍然对祖国的前途充满乐观,可谓之君子坦荡荡。
吴老的条幅与李德敏的诗句不谋而合,都有梦有醉。
客厅正中一个矮茶几,茶几上有笔筒和便笺,铅笔、钢笔、元珠笔约十几只。茶几边是两个单人沙发,中间有小茶几,另一边是长沙发,可坐四个人。
交谈从国贸大厦搜女同胞身开始。李德敏对吴老说,我在街头报摊上看到一幅漫画,一对青年男女走在国贸大厦门前,男的赤着上身,下身着游泳裤头,脚上穿拖鞋,手提一个大眼网兜,网眼之大可以漏掉苹果,女的穿比基尼泳装,足上也是拖鞋,旁边是一对老外男女用诧异的眼光望着中国人,一行小字写的是“中国人真开放”。
吴老说:“我蹲过牛棚,还没有坐过法院(指监狱),早已做好了准备。”吴老拿出了英国的中文报纸的复印件,文章的题目是《我的父亲吴祖光吃官司》,作者吴霜。
话题转到了李德敏写的那首诗,问李德敏要结什么样的茧,李德敏掏出了一篇尚未发表的文章,题目是《气味学及其应用》,一万言。吴老认真的看了起来,神情专注,表情随着文章的起伏跌宕变化着。看毕兴奋异常,“新学说,好文彩,先睹为快。”问打算在什么地方发表,李德敏说还没有决定。吴又问能否留给他一份,李说正是要向吴老讨教的,恐怕占用他过多时间。吴老说“宝贝宝贝,定要好好学习。”这篇文章后来发表在《中国科学报》1994年2月11日“1993年我国基础理论研究与回顾”专版上,因版面限制,压缩成三千字。
李德敏说,人们爱用发挥余热这句话,李说参加工作四十年,忙忙碌碌一事无成,自己还是个未进炉灶的木头,未进炉膛的煤块。吴老说“我要划一根火柴点燃你这根腊烛,要扎一个草蔟,供你爬上去结茧。”原来,吴老有两位表兄弟,一位叫董其义,在农学院工作,一位叫董其震,在医学科学院工作,曾经担任过八路军卫生部部长。1950年国民党派飞机轰炸过上海发电厂,时任上海市领导的潘汉年被诬陷为汉奸,受到不公正待遇。董其震与潘汉年有工作关系,抗日时期二人配合将南洋华侨捐赠的药品送给八路军,因此董受株连。
谈话间,从另一个客厅走出四五个人,是新凤霞送几位记者。送走了客人,新老师就加入李德敏与吴老的谈话。新老师有腿疾,走路蹒跚,柱一拐杖,沙发低,落坐困难,李德敏急忙上前几步欲搀扶,“不用!不用!我向来不喜欢别人支持。”吴老向新老师介绍:“这是气味科研所李所长”,“一个小小的民间科研所”,李忙补充。“我也是民间艺人。”两个民间将距离拉近了。新老师才思敏捷,好一个“民间艺人”,把中国的评剧表演艺术家、中国评剧院院长的威严一下子抛到了九宵云外去了。
刘巧儿、张五可的艺术形象中国人无不赞赏,此时此刻面对面地坐着,李德敏有些局促起来,一时语塞,不知从何处谈起。李德敏指着书架上摆放整齐的精装书《中国评剧剧目集》说:“新老师也是文人了,著作等身。新老师忙说:”这是祖光帮助整理的,我是个文盲。“话又止住了。李德敏从笔筒中抽出一支笔,铺开一张便笺要写些什么。吴老霍地站起来,走到李德敏的身后,李写一句,吴老就说一句过誉了。写到最后一句,吴老抑扬顿挫连诵两遍。
李德敏起身递给新老师,只听新老师朗诵道:
“凤翔祖国昌,霞飞光芒阳,铁肩担道义,妙手著文章,书画博名远,影剧流芳长。位卑尚忧国,科技能兴邦。”
新凤霞是齐白石人的干女儿,又是齐老的关门弟子,新的国画深得齐老真传,新派的画由吴老题字,珠连壁合,妙趣横生。同北京某单位签了使用场地合同欲办画展,后来场地租用单位单方撕毁合同,据称日本人要租用场地,梅花坞要重新装修,中国人签约在先,为什么后来者居上?中国人办画展不用装修,日本人租用就必须装修?又一起中国人依仗洋人势力欺辱中国同胞的事例,国贸风波未息,画展又起波澜。
惺惺惜惺惺,三位忧国忧民的老人成了莫逆之交。吴老给李德敏题写了《气味学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新学说》。这一科学论断将被时间所证实。吴老和新老师从此成为气味学和气味医学的义务宣传员,凭借着他们的聪明才智,对新学说的理解比常人更快更深刻。这就是后来他们应邀参加气味医学研讨会的前因。李德敏对吴老推荐的董其镇充满了期望。
这次会见的几天之后,李德敏拿着三张报纸急匆匆地赶到吴老家。吴老展开一看大惊失色,一行大字刺得人目眩“不应忘却的开国功臣董其震”,整整三大版,应该是四大版,第一版搜集不到了。董其震已经在半年前以身殉职了。一次去地震灾区赈灾回来,下飞机时突然心脏病发作猝死。吴的表嫂深恐表弟吴祖光受不起这突如其来的打击,竟然没有告诉表弟。
新老师的仙逝也很突然,是在1998年4月12日,她在常州开某个会议。李德敏闻噩耗悲痛欲绝,提笔写下一首挽联诗:
新忌四·一二  吴地又悲歌
凤逝知音少    祖辈忧患多
霞彩彩朝夕    光辉辉山河
师承白石风    翁秉树人格(注)
诗文纵读乃为新凤霞师、吴祖光翁。
吴老经受不起夫人突然逝世的沉重打击,也随风追去了。
叹人生苦短,恶梦悠长,多少英雄豪杰赍志而亡,刚得温饱,又历灾殃,青山绿水安在,鸟语花香何方。英雄志短,友人情长,忆音容笑貌梦里寻访。
注:树人,周树人。吴祖光人称当代鲁迅。
|